萧忆情笑了笑,把她手上那幅画卷拿了过来,挂在密室的墙壁上,那里,已经整整齐齐的挂了十幅少女画像:“海南龙家……你以为云贵两广之地能有对抗他的力量吗?”
那个家族,几百年来在云贵两广的势力和影响,甚至在朝廷之上!
连这样的人,一进龙家的莺歌屿,都是玉陨香沉!
他知道阿靖的意思——“那么,是要派出一个楼中的人去龙家吗?”他问,手指拨弄着鬓边的白玉流苏,眼睛里有深思的意味,“是要听雪楼和龙家结亲,送一个女子去做新娘吗?”
“我们对于龙家的资料实在是很少,并不了解为什么每一代龙家嫡子在正式娶妻之前,总是要莫名其妙的死很多新娘……”
“只是知道龙家虽然有天文潮汐方面的天赋,但是却是一个代代面貌丑陋不堪的家族,而且似乎是被诅咒一样,那样大家族中经常有妇女暴死的消息传出……”
“似乎,虐杀女子,是那里的传统啊……连第一美女的苏妩和武功排名武林前十的叶翩芊都诡异的死去了,那么我们楼里要派出什么样的人才好呢?”
忽然,沉思的他猛然震了一下,眼睛闪耀如电光——“让江千湄去!”
“千湄?她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阿!”阿靖不由一震,惊讶,手用力握紧,“而且……而且虽然是吹花小筑的杀手,却是个从来没有完成过任务的杀手!”
萧忆情的眼光忽然冷漠如同冰雪:“千湄当然不是好杀手……既天真,又善良,还有莫名其妙的自我牺牲精神——如果不是看在她哥哥江浪是为听雪楼死去的份上,我不会容忍她那么多次的失败!”
“不过,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打动龙家嫡子的吧?反正,可以试一试……”
如今,她已经二十三岁——回忆十六岁,已经是恍如隔世!
“真不愧是听雪楼主……”阿靖看着他的目光也冷漠起来,不知道是钦佩还是讽刺,“没有利用价值的人,是不能活在你身边的,是吗?”
“和千湄说了实情了吗?”忽然,阿靖问萧忆情,带着几分忧心,“她知道未来的丈夫是一个怎样的人了吗?”
果然,女孩子用力咬着嘴角,还是装出了一副坚强的样子:“没关系!千湄可不是软弱的娇小姐啊!——就算龙家的那个青崖少爷丑一点,我也能忍受,他脾气不好,我也会尽力讨他欢心的!龙家对听雪楼很重要——不是吗?”
看着那稚气眼睛里装出的老成,阿靖内心的最深处不自禁的抽搐了一下——可怜的女孩,还不知道自己将要走上的是怎样危险莫测的道路呢!
“但愿她平安当上正夫人……”
“但是,或许,她会成为那第十二个女子……”
——连听雪楼带过来随侍的侍女都被分散到了其他马车上,仿佛,是要她从踏入龙家起,就和以前的一切完全断绝一样!
千湄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……一去千里,到了南海,她就是孤身一个人了!
“蕉绿你高兴的太早了……你不想以前也有个泉州姚家的小姐也死了吗?一样是很和善的人啊……”年长的侍女显然见识的多了,不在意的回答,“龙家的人从来都是……”
忽然,她闭上了嘴,苍白着脸色,看着从另外一个车厢里过来的年轻人,连忙低头跪下:“拜见昊天大人!”
“真的是不一样的吗?……如果真的是,那就好了……那就好了……”
然后,他撩起帘子走入了车厢,温和的笑着,问:“午膳还合小姐的心意吗?”
但是……但是为什么昊天只是龙家的家臣呢?
为什么自己要嫁的人,是一个那么丑陋粗暴的人呢?
他对着发呆的千湄伸出了手,看着她带着几分羞涩和雀跃扶住了自己的手,昊天的眼睛里忽然又有深切的悲哀……
感觉,在这远离家人,朋友的地方,只有眼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,才是自己唯一可以相信和依靠的人……
“没什么,因为是海岛,所以到晚上就比较湿冷,习惯了就好……”昊天微微笑着,用目光安慰着这个忐忑不安的女孩子,他的目光,给这个孤身远涉重洋的女子以面对陌生环境的信心,“晚上可能青崖少主会来见你,好好准备一下吧!”
“是阿,这个银色的房间,是历代龙家夫人的房间呢!”老侍女仍然保持着微笑,回答,明灭的灯火映照得她脸上的皱纹如同一朵诡异盛开的菊花,“少奶奶,你看,这就是老夫人的画像……”
灯光明灭之下,侍女指着墙上挂的一幅仕女图,那里,一身紫衣的美丽女子,手里拿着一枝火红的鸢尾花,坐在石头上,背后是一片湖泊一样的东西,远处,还有连绵的树林和最尽头隐约的大海……
千湄没有说话,看着那朵发着微光的鸢尾,忍不住对侍女说:“先把灯灭了,我想看看它发光的样子呢!”
“少主,奴婢只是听从少奶奶的命令而已……”老侍女的脸色都变得如同纸一样的白,扑通跪了下来,战战兢兢的分辩,“少奶奶要看鸢尾花,所以命奴婢灭了灯……”
“没用的老奴才!”黑影一步跨了进来,一脚踢倒了那个分辩的侍女,冷冷的哼了一声,“滚出去呆着!”
等两个侍女都跌跌撞撞的退出后,黑影才转过身,看了她一眼,从鼻子里又哼了一声:“一朵花有什么好看的!莫名其妙的女人!”
——那张脸!近在咫尺的那张脸……
苍白的不似人脸,高高的鹰钩鼻,浑浊的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,嘴巴大的出奇,裂着笑,连带得整个脸部都怪异的抽搐了起来……
龙,龙家的少主——青崖公子?!
“哦?哈哈哈哈!……”青崖少主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奇异的大笑,面容更加可怖的扭曲了起来,伸手,抬起了她的下颔,把面孔更加近的贴了上去,“你怕了?……哈哈,哈哈!和所有女人一样,你怕了吧?”
“没……没有的事!”挣扎着,她终于回答了,一边用同样的装饰出来的勇敢面对着眼前的人,一边挣扎出了一个微笑——“无论怎样,我都是你的未婚妻子……会习惯的,一切都会习惯的……”
浑浊的眼睛里闪现出了恶毒的怒意,他嘴里腥臭的气息喷到了她脸上:“不过,不管怎样,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!以后你如果对我说假话,我就把你的头切下来!”
青崖少主似乎很欣赏她挣扎的样子,嘴角又裂开了,笑着,拿出了一串钥匙,扔给了她:“大婚典礼在下个月举行,明天起我要去琼州为那里的渔民祭祀龙王,婚礼前我会回来的……女人,你在这段时间里,就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吧!”
她必须要尽快习惯……那个人是她的丈夫……
“还有!给我记住,那扇紫色雕花的门是不准打开的,知道吗?”人都已经走出了门外,忽然青崖少主回过头来,严厉的警告,“那个地方,必须要到大婚的那一天,才能作为洞房迎接新娘!”
忽然间,她的呼吸停顿了……有人!有人在房间里!
然后,声音渐渐靠近,靠近……来到了床边,呼吸的气流几乎触及了她露在外面的发丝,似乎是俯下身来,注视着躲被子里的她!
“花一样美丽的女孩阿……”
“请记住不要欺骗……不然的话,是要变成鸢尾花的……”
说话时呼出的冰冷的气息弥漫在左右,千湄心剧烈的跳动着,跳动着……在对方没有再说话后,一分分的积攒着勇气,终于唰的一声掀开被子,猛的坐了起来!
“谁?谁在那里!”她颤声问,大声招呼外面的侍女,“点灯,快点灯!”
但是,在妆台上镜子的里,她居然看见一双眼睛闪烁的光亮!
有谁在看她……有谁在看她!
她恐惧的瞪大了眼睛,扑到画前,却发现那只是一张薄薄的纸而已……
“刚才……刚才,有人进到房间里!你们为什么不拦住她?”第一次,由于恐惧,她摆出了主人的口吻——“在外间睡,也不知道把门关好!”
好害怕,真的好害怕!
昊天……昊天在哪里呢?
门一打开,闪烁耀眼的珠光宝气刺的千湄几乎睁不开眼睛!
千湄脸上有做梦般的神色,轻轻伸手,拿起了一粒水滴状的紫水晶,美丽的光线折射在她脸上:“真的……真的好像进了龙宫呢!”
然而,似乎没有领会到对方的意图,女孩的声音忽然明快了起来——“啊,那么,再给我一朵新摘的火焰鸢尾,好不好?!”
“鸢尾花?你喜欢那个火焰鸢尾吗?”
“是啊!在我看来,那可比什么珍宝都重要呢!”千湄笑了起来,但是眼睛里是认真的神色,“那朵花被少主砸烂后,我一直想再要一朵……”
昊天低下了头,看了她很久,脸上有很奇怪的神色,忽然轻轻说:“好吧……不过,那可是很不吉祥的花啊……传说中会招来恶灵的花!”
“不吉祥?才不管哪……”千湄嘟起了嘴,执着的回答,“我就是喜欢!我才不管什么恶灵不恶灵,只要是我喜欢的就是好的!”
“只要是喜欢的,就是好的?……”看着她,昊天眼睛里有复杂的光,轻轻重复了一遍,忽然回答:“既然小姐你喜欢,那么,跟我来吧!”
——不吉祥的花吗?会招来恶灵的花?
这个长廊,到底是通向哪里的呢?
长廊的尽头,到底是什么?
看了看周围,那些侍女都不知去了哪里,然后,眼睛骨碌碌一转,果断的提起裙子,顺着走廊小步跑了起来——青崖并没有说过不准去那里吧?
只是不准进那紫色的门而已……去廊道那一边看看,应该没有关系吧?
在空荡荡的木走廊上跑着,她的鞋子在上面敲打出轻快的声音,旁边的门一扇扇的在身边过去……
有谁……有谁一直在看着她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