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道为啥,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,心事重重,顿了顿,忽然开口问:“今天……外面有没有什么不速之客?”
“哦……”原重楼如释重负,又问,“那……有从灵鹫山过来的客人吗?”
那个缅人小女孩站在深而长的走廊里,回头用漆黑的大眼睛凝视着他,眼眸里有奇特的表情,忽然完全不像个孩子,一字一顿地道:“大稀,今晚你的婚礼一定会很顺利的——有我在呢,谁敢来搞破坏?”
“咯咯咯……”在他的怀抱里蜜丹意娇俏地笑了起来,瞬间恢复成了一个小女孩,蹦蹦跳跳地顺着走廊走远了,“放心,我会乖的!”
“哎呀!”侍女连忙去接,却没有接住,眼看着手巾掉在了地上,连忙道,“我去再找一块手巾!”
“玛!”忽然间,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叫道,抬眼看去,却是蜜丹意奔入了房间里,拍手看着她笑道,“玛要当新娘子了!太好看啦!”
蜜丹意笑嘻嘻地蹦蹦跳跳走过来,伸出小手讨喜糖,一边道:“大稀让我过来看看你这边好了没有——唉,他等不及要和你成亲呢!”
是了,为什么以前都没有留意到?这个孩子的动作……似乎轻快灵巧得过分了——刚才自己伸手这一拧,看似平常,其实不知不觉就用上了折梅指的招数,就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未必能这样轻轻松松地一侧头就躲过!
还是……还是自己最近几天疑神疑鬼,走火入魔了?
“玛,不要想了啦……”蜜丹意仿佛知道她的心思,咬了一口糖,指着窗外道,“听!外面都已经开始唱歌啦!大稀等你拜堂呢,别让他等急了!”
“是了,姑娘要加快了!”侍女端着金盆回来,拧干手巾给苏微擦了擦双手,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一对翡翠镯子和一对赤金镯子套了上去,喜婆在一旁拖长了声音,大声叫道:“金玉满堂,长命富贵!”
那个精灵一样的小女孩跑出了门外,回头望着她笑:“玛,等一下我掐你,你可不许打我哦!”
“怎么样?”蜜丹意走到了阴影里,“他们来了吗?”
“果然来了?倒是会挑时候!”小女孩脸色微微一变,嘴角抿了一抿,沉默了一瞬,又问,“是拜月教的人,还是听雪楼的人?”
“血薇剑?他们是想来找血薇主人的吧?”蜜丹意冷笑,“想得美!告诉轻霄,无论如何,都要把这些人拦住!”
孩子的脸忽然变得狰狞,一脚踩在了他的头上,厉声道:“灵均大人就算不在了,他吩咐过的命令,也得执行到底!”蜜丹意的声音轻而冷,如同一条蛇在黑暗里嘶嘶吐着芯子,“没了灵均,你们这些家伙,就想造反了吗?记着,还有我在呢!”
她抬起小小的脚,用力地踩着来人的头,冷笑:“你们还想回灵鹫山?还想去投诚?也不想想,自己还有没有命活着到那里!”
“是……是!”来人凝聚起了最后一点力气,“属下……再也不敢……”
“你们每个人都是靠着灵均大人赐给的解药,才能压制身体里的蛊虫活到如今,居然还敢来说三道四?”蜜丹意冷哼了一声,松开了踩着他的脚,“给我好好地帮左使拦住听雪楼的人马,否则就受死吧!”
“怎么是好事了?”黄泉有些不悦,“她若是在这边成了亲,还会回楼里吗?”
阿蕉摆摆手:“我不用,在这里长大的,闭着眼睛都能走!”
阿蕉一声欢呼,跑了过去:“还好,看样子喜宴还没开始!”
萧停云低声问:“我们从山岗上下来到这里,大概用了多久?”
“能不能找到?”紫陌愕然,“什么意思?”
然而,他的语气却有一种隐隐的不安:“果然不见了!”
“那个路口不见了,是不是?”萧停云低声问,眼眸却渐渐暗下去,“看起来,结界已经闭合了——我们来不及走了!”
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:“结界?”
“是谁设的结界?”碧落看向前方的苗女,“先制住她再说!”
萧停云下意识地看向茶碗,微弱的灯光下,发现这半碗茶水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琥珀色,他看向茶碗时,里面微微荡漾的茶水忽然瞬间立了起来!
——是的,是“立”了起来!
凝成一条线,就如同一条无形透明的蛇一样,瞬间立起,迎面扑来!
可只是那么一点私心,竟就这样送了一个无辜者的命!
紫陌蹙眉:“灵均?”
下一个瞬间,草丛里有一物瞬间弹起,飞扑而来!
“那是——”紫陌惊呼了一声,“那是什么东西?!”
——名剑认主,血薇鸣动,那说明苏微必然就在不远处!
如果这里不是喜宴所在,那么,此刻苏微又在哪里?
“姑娘,你可真有福气,嫁了这么一个又有财又有貌的相公!”喜婆啧啧赞叹,“我活了六十年,办过多少场喜事,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场面!你的夫家可是把整个大理最好的乐师和歌手都请过来了,多大的排场手笔!”
“是吗?”她实在是好奇,很想揭开盖头看一眼,“我可以参加不?”
——只要她一出马,这里的男人哪个能赢得过她?
“不行!”喜婆骇笑,“哪有新娘子跳火的?”
“是吗?”苏微颓然叹了口气——平日里她是一个多么厉害的女子,叱咤天下,剑出披靡,然而此刻,却被一个大字不识手无缚鸡之力的喜婆给治得服服帖帖,不敢动弹地枯坐了一夜,说出去这个江湖里会有人相信吗?
“还有啊……”喜婆又叮嘱道,“等原大师来背你进洞房的时候,会有很多小孩子跑过来围着你,一边撒米花,一边伸手掐你——就算被掐得多疼,你都不能真动怒啊!”
那个小鬼头,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多掐自己几把吗?
云髻十二刺再也拦不住那些东西,在短笛声中,无数的僵尸毒虫蜂拥而来,瞬间将他们一行六个人各自分隔了开来!
“红尘,护住墨大夫!”萧停云处乱不惊,“不能让他有事!”
“糟了!那是赤练毒,十步必倒!别让她再动了!”墨大夫一看紫陌的脸色便知道不好,急忙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玉瓶——然而此刻危险万分,每个人都自顾不暇,哪里还能穿过数百狂舞的僵尸,把解药递到她手里去?
毕竟是生死之交,红尘冒着自己被僵尸抓伤的危险,用长鞭一卷,将玉瓶高高抛起,朝着那边大喊:“黄泉,接着!”
许久,她忽然问:“为什么有人在惊叫?外头出了什么事吗?”
“什么?”喜婆愣了一下,侧头听了一下,却满耳都是猜拳行令说笑之声,不由得笑道,“哪里有?姑娘听错了吧?一定是饿坏了,快吃点填填肚子!”
她再次询问:“外面有洛阳来的客人吗?”
“怎么?”喜婆有些愕然,“这么快就想新郎官了?”
那么,今日的婚宴,是否又要出什么事情?
“哎呀,新郎官正在那儿和尹家大少爷喝酒呢!”喜婆很快就跑回来了,笑得跟一朵花似的,“看到我跑过去还问怎么了?我就说新娘子想你了让我过来看看……哈哈哈,那些人把新郎官嘲笑得呀,灌了他好几大杯!”
“哎,可别灌他酒!”苏微有些急了,“他的病刚好呢!”
“天哪!”喜婆也叫了起来,“新郎官居然挑出了一盏灯!”
“灯?”苏微愕然,“这有什么稀奇的?”
“可是……可是,那是绮罗玉做的!”喜婆的声音也在发抖,忍不住惊呼,“天啊……是传说中的九曲凝碧灯!那可是稀世珍宝,足足可以买下半个云贵啊!”
“啊……真的?”她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——这些天重楼大病刚愈,平时也多半在休息,居然在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将那盏九曲凝碧灯给雕好了吗?
十年前,原大师也曾经用绮罗玉雕出一盏九曲凝碧灯,时隔多年,他此刻的雕刻技艺,居然比巅峰时期还要更进一步!
“怎……怎么了?”原重楼喝得有些醉了,只是嘀咕了一声,甚至没有在桌子上抬起头来,“喝酒……喝酒!”
“找到你了!”萧停云忽然睁开了眼睛,低喝了一声,纵身而起!
——是的,是真的“切开了”黑夜!
“哎呀!你怎么能强行出刀?还用那么霸道的招数!”墨大夫抢身过去扶住萧停云,口里不住抱怨,“跟你说了你伤了三焦经,内息行到膻中穴便不能继续,你这一口气强行提上去了,内腑都要被震坏的!”
“不是灵均?”红尘愕然,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那边!”寂静中,萧停云忽然睁开了眼睛,指着东南方,“我听见了鼓吹喜乐的声音!——就在那边五六里开外!”
——来人的修为,显然更在方才那个白袍面具人之上!
“大家小心!”他低喝,“这回来的人说不定是灵均!”
“看脚下!”萧停云失声道,“有东西出来了!”
随着笛声,一双双化作白骨的手从土里伸出,抓向了他们!远处有低哑的鸣动,那些游荡的僵尸去而复返,和大批的毒物一起蜂拥而来,将他们重新死死围住!
“这……”紫陌露出了吃惊的神色,愕然,“这样做好吗?”
刀光起时,笛声那边有人低低地惊呼了一声,显然是极端惊骇于他居然还活在世间,失声道:“夕影刀?!”
一道绯色的光华穿破了黑暗,如同一道流星,挡者披靡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