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海瓜子!新鲜的海瓜子!”尚书坊旁的树下,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蹲在那里,在初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,守着一篮子海货,用怯生生的声音叫卖,“先尝后买,不鲜不付钱!”
“不鲜不付钱——可是你说的哦!小丫头,你的东西让我的兄弟吃坏了肚子,可要赔钱的!”任飞扬得了趣,捉狭地笑了起来,看着小女孩着急的样子,“你说该赔多少?”
“不!我的海瓜子没坏!”她抹着眼泪,细声抗辩,“姑姑今天刚炒好的!没有坏,我才不认错……你冤枉人!”
在这个太平府,从来还没有人敢不听他任飞扬的话!
任飞扬猝不及防,一时间被倒了个满头满脸,旁边的帮闲少年们也齐齐发出一声大喊,一下子将那个小女孩围了起来,几个性急的便直接一拳头敲了下去:“死丫头!居然敢打我们老大!今天不教训一下你是不会长记性了!”
——那么多人,竟然连方才他是如何来去都没有看清楚!
小女孩一下地,立刻拔腿往街角跑了过去:“姑姑,姑姑!我怕!”
那个自称叶风砂的女子却不肯罢休,追问:“请问侠士贵姓大名?”
同一时刻,叶风砂也正要牵起孩子走开,但是瞥见他的眼光,蓦然心中一惊:那样冰雪般冷酷的目光!如果真是一个路见不平的侠士,又怎么会有这样一闪而逝的可怕目光?
高欢打量着眼前这个身披大红披风,黑发披肩的英俊少年,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佩剑,眼睛里有奇怪的神色,淡淡问:“阁下是——”
任飞扬的手一挥,火红的披风飞扬而起,在阳光下极为耀眼:“在下何幸,能遇到如此高手!明晚三更,愿与高大侠于此地切磋武艺——如何?敢不敢来?”
高欢看了他很久,似乎在思考着什么,终于缓缓道:“定当奉陪!”
“好!太好了!”许久,任飞扬才脱口大笑起来,“我终于得到了一个对手!”
旁边那些无赖子弟同时松了一口气,讨好地问:“头,咱们今天去哪里?”
走着走着,忽然有个人仿佛想起了什么,大着舌头问:“喂,今天那个丫头的姑姑是谁啊?还真俊!万春楼里那么多姑娘……看来看去,居然没一个比得上!”
旁边立刻有同伴七嘴八舌地回答开来:
“这你也不知道?就是天后娘娘庙里住着的那个女人啊!听说邪门的很!”
“怎么邪门了?莫非是母夜叉不成?”
“听说她养了不少没父母的孩子……真不知道是什么用心!”
“头儿,快走吧!”那些少年吓得酒醒了三分,拉着任飞扬急急离开,“小心撞了邪!”
“都还是男人吗?一群没种的!”任飞扬不在意地挥挥手,红披风一甩,人已没入了夜色,“我去看看!”
墙内是一排一人多高的树木,他隐身树后,侧头看了一眼,陡然一惊:这个破落的天后娘娘庙的空地上,居然有一座孤零零的坟墓!
那么,此刻在这里哭灵的、就是那个叫叶风砂的女子了?
“不要!才不要!”小琪一直很镇定得如同一个小大人,但此刻一听这种话,说话时候却已然带了哭音,“我才不要姑姑死!”
小琪人虽小,却聪明得紧,看到叶风砂的神色,早已隐隐料到此番寻上门的仇家非同寻常,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,扑上去抱住了叶风砂:“我好怕……姑姑,你别留下来了,跟我们一起走吧!那群恶人那么厉害,我好怕你会……”
任飞扬本来是被那种哭声激起了同情之心,想跳出来管件闲事,然而一听这句话登时把那一丝同情抛到了九霄云外,好胜心起,不屑的冷笑,立刻往前大大跨了一步:“那好,我偏多走一步给你看,你又能把我如何——”
不好,是中毒了么?
叶风砂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:“任公子,还是请回吧!”